“钟摆族”改变了居住社区的生活方式。
绘图:陈健珊
工作在市中心,住在城郊,每天来回数个小时,为了让孩子多睡一会儿,老人5时早起到车站帮孩子排队……近日,媒体关于一群穿梭于城郊间的群体的报道引发高度关注,让众多人产生共鸣。
他们被称为“钟摆族”。在城市高房价、高物价等现实环境下,越来越多的人突破地域限制,打破单一城市生活工作模式,过上“双城化”的日子。
与北京上海等超大城市一样,在经过数次行政区划调整后,“大广州”的区域效应日趋明显。
在地铁等交通网络的完善下,以市区为中心的物流、人流不断往周边扩散,广州的“钟摆族”群体悄然扩大。近日,南方日报记者走近往返于广州城区与花都、增城、佛山等地的“钟摆族”,记录他们的“钟摆”生活,探究“钟摆”背后对城市有独特贡献的价值坚守——在看似无奈的选择下,他们也体现出是人与城互动前行的新力量。
文/南方日报记者 汤凯锋 实习生 毛敏 刘茜
摄影 南方日报记者 李细华
匆匆“钟摆族”
3月31日,早上6时半闹钟响了,李灵(化名)起床梳洗。
李灵居住在花都区迎宾大道的一个小区,在广州天河城附近上班,家里距离单位30多公里远。他不敢懈怠半刻,必须在7∶15前吃完早餐,出门赶公交车。
新一周的第一天下着大雨。天气预报显示,受强对流天气影响,广州未来5天将有大雨到大暴雨。李灵的手机也接收到暴雨黄色预警的信息。虽然有点埋怨,但李灵还是拿上雨伞,踏上上班的征途。定居花都两年以来,不管天气如何恶劣,他都必须风雨无阻。
从小区到天河城并没有楼巴,也还没有直达的地铁。每天早上,李灵需要先乘坐从花都往白云区人和镇的公交车,再从人和转地铁3号线,直达体育西路站,包括中转时间,单程就需要1.5个小时。
李灵说,尽管他每天很早去公交站,但当他上公交车时,却很少遇到有座位的情况,早上7时到8∶30时间段,虽然有多路公车经过,但都拥挤。“幸运的是,地铁从机场南站过来后,基本都可以抢到位置坐。”“抢”到座位后,李灵一般都会闭上眼睛补睡一觉,直到终点站体育西路。
自2000年来,历经三次行政区划调整,花都、番禺、增城、从化等地先后调整为广州市区,“大广州”的区域逐渐形成,同时,伴随着地铁等交通的完善,与李灵相似的“钟摆族”群体越来越大。李灵住得不算最远的。他小区的另一个邻居何浩(化名),是某国企的一名工作人员,居住在花都,但工作地点却在位于番禺,上下班需要穿越广州城区,来回需要约4个小时。
位于广州东部的增城碧桂园凤凰城,天一亮,一批“钟摆族”就候着楼巴,往城里赶。23岁的张女士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,2009年,她和父母决定在增城翡翠绿洲买房,从此过上城郊两地跑的生活。
张女士在黄埔区上班,从家到公司,如果坐公交车,她要转三次车,十分不便。而如果坐楼巴,每天早上只有7时的一趟,载约50人,司机拒绝超载。为了赶上楼巴,张女士不得不5时多起床,6∶15出门,坐6∶20的小区穿梭巴士,到楼巴总站排队。
上班,赶路;下班,还是赶路。虽然目前仍没有广州“钟摆族”的权威统计数据,但广州地铁统计数据,或许可以为这个日渐庞大的群体提供佐证。据统计,连接广州与佛山的广佛地铁日均客流量达到14万人次;连接广州与花都的3号线人和站,日均客流量约4万人次;连接番禺亚运城与广州的4号线海傍站,日均客流量也逐渐达到了0.6万人次……
城郊间的平衡
“钟摆族”谈及为何选择“钟摆”生活,谈及最多的是城区的高房价、高物价。
邓先生是增城碧桂园凤凰城的一名业主,他的公司在天河区车陂附近,每天早上7时半,他就要坐上开往市区的楼巴,车程1个多小时。“买房时也曾非常纠结,但在房价的诱惑下,最后还是选择了郊区的凤凰城。远一些没有关系,关键要住得舒服”。邓先生说,2008年,当时金融危机爆发,凤凰城的房价是4500元-5000元/平方米,而此时的广州天河区员村,房价大约是每平方米13000元,“与其‘蜗居’,不如去郊区买个大房子”。
“钟摆族”的壮大也推动了郊区房价的上涨。2010年,邓先生家所在社区的房价已经涨到了每平方米8000元左右,而此时市区的房价已普遍在2万元左右。
“在广州工作、住在佛山,因为佛山房子便宜。”家住佛山市禅城区,在广州珠江新城某单位上班的杨先生告诉记者,2010年,也是在房价的压力下,他选择了购买佛山每平方米约8000元的房子。
被誉为“钟摆族”,虽是时尚的词,同事也常以“环境好、空气好”来安慰,但何浩觉得,“钟摆族”们是在梦想与现实间寻找平衡点。
27岁的何浩大学毕业后,家人希望他在广州找到工作并定居下来。春节前他在花都买房时,房价已涨到了1万多元/平方米,全家人倾尽财力,才供下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。
最重要的,是何浩的女朋友在花都工作,大学毕业后,他们俩有幸相识,为了感情和家庭,何浩毅然决定克服上班路途遥远的压力。房子买下来后,他们准备结婚。
有媒体曾做过一份网络调查显示,城市生活成本高成为“钟摆族”出现的首要原因,其次是城市房价高,第三是城市不断扩大。
流动中的改变
尽管广佛地铁已经开通,上下班方便了很多,但与买房时的兴奋感相比,已经当了三年“钟摆族”的杨先生明显彷徨了。
“每天6:20就要起床,6:40出门,到单位基本是8:20了。”杨先生说,地铁单程要一个半小时,开车上班要40分钟,下班堵车要一个半小时。他还算了一笔账,坐地铁上班,来回要花16元,一个月需要300多元。而如果遇到晚上加班,错过了末班车,他只能干脆直接睡在办公室。
与杨先生相似,从黄埔区回小区的最后一趟楼巴是晚上8时半,经常加班的张女士出于安全考虑,不惜成本打车回家。她希望小区或相关部门能够完善交通配套。
3月25日,凤凰城楼巴司机因工薪问题停运,上万居民遭遇出行难。记者在楼巴站采访发现,排队乘车的人群中,大部分是“钟摆族”,对于出行难的问题,他们普遍存在担心。
不过,对于邓先生来说,虽然交通有时会出现小问题,但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事,随着发展交通会不断改善。他感到遗憾的是朋友圈狭窄了。不过他也提到,居住在城郊的“钟摆族”群体正在形成新的社区,“大家在小区互相认识,把城市的理念带过来”。
当然,邓先生还看重的是郊区消费低。“城里挣钱,乡下花钱。”他说,城区物价高,生活成本高,很多人因此选择跨区域的生活。
尽管“钟摆族”遇到了交通难题,但这个流动的群体在摆脱城区高消费的同时,却也产生了巨大的力量,撬动着社会资源向城乡之间聚集。
“3年多前的夜晚,这里黑灯瞎火,哪有那么多人。如今11时了,人还是非常多。”对于白云区和花都区交界的人和镇来说,3年多前,这里仍是广州北一个偏僻的郊区,2010年10月,广州地铁3号线北段开通,花都、而白云往市区的人流在此汇聚,周边很快形成商业圈,白云和花都两区之间的交通等设施也得到不断改善。
暨南大学管理学院教授胡刚:
“钟摆族”
促进郊区城市化
虽然高物价、高房价被认为是“钟摆族”出现的重要因素,不过,暨南大学管理学院教授、广东省省情调查与对策咨询专家胡刚认为,这部分人群也凸显了城市规划的滞后问题。胡刚说,国际上,在上世纪70年代,国际建筑协会在智利首都召开会议,发表马丘比丘宪章,其中专门提到,城市里面居住和生活的地点要混合在一起,要有专门的住宅区、商业区等,在一个区域尽量实现居住与工作平衡,即职住平衡。随后,很多国家早就按此理念规划发展。
而反观我们的很多大城市,因为在此前的发展中缺乏科学规划,导致有些地方有工作,但没有居住的地方。有些地方有居住,但是周边没有产业,如广州亚运城。滞后的规划,让居住的地方与上班的地方隔开,上下班的“钟摆运动”,既浪费能源,又造成环境污染,且上班又累。
胡刚认为,“钟摆族”群体可以促进郊区的城市化。“郊区城市化,分几步过程,最早就是郊区的地方有住宅,之后才会有相应的商业郊区化,商业在郊区成熟了,再然后是办公郊区化。”胡刚说,只有居住的郊区化、商业的郊区化、产业的郊区化实现后,城郊才能慢慢实现一体化。
当“钟摆族”不断推动城郊提升城镇化水平的同时,另一个住在城区、工作在城郊的“逆钟摆族”也悄然产生。在经常往返于城区和大学城的李老师看来,每天从城区坐车前来教学的老师们,将知识传播给学生,当年的小谷围岛,如今已变成广州大学云集之地。
有专家指出,“钟摆族”是城市化的重要发展方向,与城际交通形成互相推动之势。在发达国家,输送“钟摆族”的城际铁路是城市公共交通的重要组成部分,如在法国,市郊铁路的年运量达5.4亿人次,占法国国铁总客运量的65%。
胡刚分析,从去年开始,随着国家新型城市化规划出台,产城融合的方向会越来越明确,即产业与城市居住要相互结合,因此,从长远来看,“钟摆族”的生活有希望得到改善。
A
广州-亚运城
地铁4号线海傍站日均客流量约占0.6万人次
B
广州-黄埔区、芳村
据广州地铁公司2012年统计,地铁5号线目前日均客流达到80万人次,24个车站中,日均客流高于2万的车站有13个。车陂南站达到2.5万人次,大沙地站达2.1万人次,文冲站达2万人次
C
广州-佛山
地铁广佛线日均客流量约14万人次
D
广州-花都
地铁3号线北延长线人和站日均客流量4万人次
[责任编辑: 杨丽]